远去的“知青”岁月,那里有种味道叫“年代”

今年夏天,有幸回到我四十四年前下乡过的额尔古纳右旗恩和乡,同去的还有另外几位乡友。

接待我们的是久违了的米沙。他的母亲有俄罗斯血统,奶奶是俄罗斯人;他们夫妇都是我的乡友。妻子阿春是我们海拉尔与我同去的知青。

我又吃到了我久违了的苏联酸菜。它让我想起第一次吃它的情景:记忆的日历,帮我翻回到一九七四年的八月……

那是一个绵绵细雨的夏日。我和一大群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的青年男女,走进了一支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的队伍;时代给我们起了个名字,叫“知识青年”。

初来乍到恩和,梦想中的它,很难让我恭维。几个月的疙瘩汤和粘着指甲盖样大小不等的盐粒子的大头菜咸菜,以及木干草铺,帆布帐篷;我开始同情起女生宿舍里不断传来的嚎哭。

大忙的秋收,让知识青年,刚刚知道麦芒在裹挟着汗水的脖颈里,会如同蟒蛇逶迤般爬向你的后背,进而前腹,然后便如同特务般潜伏。钻进肉里的芒针,搅得你神魂颠倒;一段时间,我们很想唱那支当时较为流行的思乡曲,“抬头望见北斗星,心中想念……”

一个知青急性阑尾炎病了;队长让我做护理;我们荣耀般来到场部所在地恩和农场医院;我感觉是农村生活久了的人,来到了县城。身价似乎也高了不少。看哪都新鲜。

医院的护士大姐姓赵,是位老知青,白净的瓜子脸上,透着一双美丽的眼睛,下颚轮廓清晰,一颗黑痣,愈发显出她的优雅气质。见我们是同乡,不觉便亲近了。知道我们队刚组建,生活艰苦,从她黑黑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情的眼神。

出院前的一周,赵姐领着我们去了她的一位朋友当地人称“混血”的董姓家里。 进门经赵姐介绍,我才知道这家主人在场部农机科上班。我们叫他董叔。

董叔为我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。肉炒土豆丝、芹菜炒粉条、油渍了拌白糖、面包、果酱(蓝莓酱)一会摆满了长条桌。而那道苏联酸菜让我到如今也难以忘怀。那种大茴香的清香夹带着牛肉土豆的油腻味,让我当时觉得从口腔顺着后脖颈直钻入后脑,试想一下,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,几个月吃不到一根蔬菜,就连炒土豆片都是一种奢侈,偶然品尝到这样一种美味,甚至从小都没见过,那将是一种什么感受?我只感到如骨鲠在喉,这么好吃的东西,用上这样一句形容词,太不搭边了。我就是这种感受,原因是我刚刚饱尝过卜留克那扎嗓子的齁咸、却享受起满桌的美味佳肴;我刚刚从炉烟四溅的帐篷熏出,却来到这温馨四溢的小屋;香烟与清茶缭绕着整座木克楞,漂浮着满杯家的温情。我哭了,哭出了对家的思念,对亲人的感念。哽咽的我让四座莫名。

有时候想起那么多的名人巨匠钟情于某一种吃食,不外乎一种是想吃那滋味,一种是想那情,而这两种东西很难说哪一种在前,哪一种在后,因为它们彼此如同孪生姊妹,“剪不断,理还乱。”姑且不说它了。

就说这苏联酸菜,我返城后,因久久钟情与它,便尝试着能终身品尝到它,然而,每次腌制都以失败告终。它的主料很简单,就是大头菜、胡萝卜。腌料是大茴香、咸盐。按照做法先把大头菜切成丝,把胡萝卜茬成丝,然后找以适当器皿,可按自己的需要选择大小不同容量。然后一层大头菜、一层胡萝卜丝,抛洒适量咸盐,几层过后再铺一层大茴香。大约在入冬前腌制,早了腐烂,晚了不入味。到大冷的时候,把它捞出,冻成团,放在外面冻着,吃的时候拿进来,用凉水缓开后,挤出水分,用牛肉或猪肉清炒入料后,加清水炖,开锅后,慢火炖熟即可食用。

几次失败,让我兴趣无存,索性到了冬日便去一趟第二故乡,去寻那“酸菜。”回来后,满是收获,放在家里,足足吃个冬天。想想放着这捷径不走,又劳神费事。何苦。如若此般下去,保持了我的喜好,又免去诸多不便,何乐而不为?可是,好景不长,那里的老户及很多老友调离的调离、搬走的搬走,如今的青年人早已厌倦那种传统的生活方式,没有谁再腌制这酸菜了。我也断了“财路,”

时间的流逝,省去我很多的回忆,然而,单单那酸菜,却像磁石般紧紧地吸引着我,忘不了的酸菜,了不断的情思。